正文 (第9/9页)
天,你人在哪?” 骆瀛洲耳畔不知何故一直嗡嗡轰鸣,听罢此言愈觉讽刺而吵闹——人都死一年了,居然今日才想起来算账,何况骆父不也一样缺席了骆扶桑最后一次手术? 丧事办得再隆重,神情演得再悲恸,也不过是给旁人看的表面功夫。 他懒得理会,兀自想上楼歇息,双腿却如灌铅般难以抬起。 骆瀛洲晃了晃一团浆糊般的脑袋,后知后觉自己应当是高烧得厉害。 骆父拿过一旁手杖,不收半分力道地狠狠击在骆瀛洲腿弯,后者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地,骆父又紧跟着给了他一杖,骆瀛洲脊梁钝痛,却无力抬手制止。 父母“不孝”“逆子”的斥责声此起彼伏,骆瀛洲被手杖敲得遍体鳞伤,骆父方发泄够了,丢下手杖便与骆母同去休息了。 骆瀛洲趴在地上如同一具尸体,良久,他手指才动了动,而后勉力支起身来,摇摇晃晃向外走去。 —— 打从骆扶桑撒手人寰后,海城人的眼都钉在了颜初霁身侧那个位置,骆瀛洲绝非一枝独秀,且有心人早已察觉,颜初霁挑的那些多多少少都有几分骆扶桑的影子。 白月光骆瀛洲,却成了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 至于何以说是骆扶桑的替身而非骆瀛洲的……本尊若在,何需替身?甚至大抵连骆瀛洲……也不过是骆扶桑的替身而已。 一来二去,海城里但凡与骆扶桑略略相若的,都恨不得打点上下钻到颜初霁跟前去,而颜初霁在骆扶桑身故后寻了十几个乃至几十个替身,委实令人难以估量他究竟是深情……抑或薄情。 这一夜,颜初霁正与人看完电影出来,身侧的少年耳尖有些发红,正欲开口,颜初霁手机却振动起来。 “阿霁……”骆瀛洲声音刚刚传来,颜初霁便已干脆利落地报了地址,傲娇地吩咐:“限你二十分钟内到。” 而后他摁了挂断,对少年道:“我男朋友来接我,先走了。” 少年面上掩不住失落,却还是顺从道:“好……” 这少年虽与骆扶桑有些形似,行止却并不合颜初霁心意,骆瀛洲的电话也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婉拒的借口,至于所谓男朋友……颜初霁还从未将谁真当做男朋友。 不过倘若论起肖似骆扶桑,骆瀛洲自当是最无可挑剔的那个。 骆瀛洲、骆扶桑……喜欢谈不上,看着最顺他眼罢了。 骆瀛洲来得及时,颜初霁见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唇色也惨白,便随意问道:“不舒服?” 骆瀛洲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他这副形容任谁瞧着都算不得安然无恙,可颜初霁连半年前接到骆扶桑车祸去世的消息时也只是讶异地扬了扬眉梢,连葬礼都不曾前往吊唁,而骆瀛洲当下情形离死还远着呢,颜初霁方才问上一句已是施恩了。 颜家自然回不得,二人遂去了骆瀛洲自己的别墅,骆瀛洲按指纹时轻声道:“阿霁,我今天搬出骆家了,以后……也不再回去了。” 颜初霁困得下颌一点一点,含含糊糊道:“哦……好。” 骆瀛洲浑身疼痛难忍,可见颜初霁耷拉着眼皮打呵欠却依旧掌不住失笑,托着人膝弯将他抱了进去。 因着自身体制特殊,颜初霁每日会习惯性瞧一眼天气,见屏幕上夜间有雨的标志顿了顿,思及骆瀛洲知情,也没太在意,盖好被子便甜甜入眠。 闲花沾霖,颜初霁醒来时窗外正阑风伏雨,他昨夜歇得早,压根没注意枕边人即便服了药,也痛得熬了半宿方阖眼,而颜小少爷酣然高卧一整夜,现下纵使时辰尚早,也已殊无困意。 七分钟后,骆瀛洲在生物钟的支配下艰难醒转,只觉头痛欲裂,侧身便透过窗帘缝隙见外头风雨如晦,而小不点正托着腮、包子脸气鼓鼓地睖着他。 骆瀛洲霎时清醒,电光石火间已然翻身坐起,无措道:“阿霁等久了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别生气……” 男人一壁焦炙地解释,一壁起身下床:“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给你热牛奶。” 甫一直起腰,脊背处伤痕累累的痛意便刺得骆瀛洲打了个激灵,他唯恐颜初霁发现,只得足下生风向外去。 颜小不点在后头奶声奶气地补刀:“以前,骆扶桑从来都不会起得比我晚的。” 因骆瀛洲背对自己,颜初霁便未瞧见自己话音刚落,男人当即如遭雷殛,一时竟面若死灰。 骆瀛洲额角抽痛,却在这一秒无比清楚地认识到……死去的骆扶桑,余生却将永远、永远横亘在他与颜初霁之间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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