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汹涌(九) (第2/2页)
垂下头,一下子攒起来的勇气又都好像被尽数打碎,“……也不是很像,就是……就是你和我想象当中活得一模一样……你会做许多我不敢做的事情,我总感觉你和想象中的我重叠,你就好像是我的一部分一样……你懂吗宫锡……就是,你太符合我向往的自己了,我总感觉你在很多地方都是自由的,随心所欲的……” 可能是吧,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在了一个笼子里,用温顺而无害的外在表现麻痹自己,我不敢想我自己内心真实所想,也不敢去做我内心真实所做。 因为我好害怕,被最亲密的人踢出局。 “我们是一样的。”宫锡的手指揉了揉我的耳廓,“我们也都一样的不自由。” 我迷惑地抬头看宫锡,在她的脸上我好像看见了我脸上出现过似曾相识的表情。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我们此时还都是小孩子,可是心里已经在承受许多大人思考的事情。我们还不知道,一旦成年,将会有更多无法想象的糟糕的事情铺天盖地般砸过来,有比黑暗更黑暗,也有比谷底更谷底。 宫锡告诉我开学了可以随时去找她,去她们班里或者午睡的时候来这里。我不想纠结宫锡为什么如此自然地接受我,是我放手一搏赌对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我拒绝去思考。 也许算是我不想去面对,万一背后是什么让人伤心的原因。至少在现在,我还不想再赤淋淋地把心脏剖出来。 我忘记了爸爸早上出门的时候告诉我早点回家的嘱咐,等我和宫锡黏黏腻腻地分开,我站在我家楼下抬头看着那个黑漆漆的窗口的时候,我一瞬间意识到我可能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呆愣了片刻,容留给脑子一些时间去捕捉最近日子里的蛛丝马迹。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我冲进楼道里,疯狂的跑到我家门前却发现门已经上锁了。 而且我打不开。 我站在门口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拍打这扇将我与最后栖息地隔绝开来的铁门,哐哐作响的声音招引来对门邻居的不满,那家的主妇冲出来对着我一顿破口大骂之后,警告我别再出声狠狠啐了一口就摔门而去。 耳朵里还在回放着刚刚尖锐且聒噪的叫骂声: “谁家不要脸的小婊子在干什么呢?” “你爹妈不要你了!你就糟践我们这些邻居可真够晦气和丧良心!” “我呸!你们家真是活该,爹妈各自出去找小三儿,你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种呢!” “这就是有娘养没娘教!小逼崽子哭嚎什么呢?嚎你妈的丧啊?” 什么? 什么爹妈各自出去找小三儿? 我抱着膝盖坐在楼道里,越寻思越不对劲。熄灭的感应灯让视线陷入一片静默的黑暗当中,这时其他的感官忽然变得尤其灵敏,我的胳膊上似乎能感触到背后的墙壁渗透出来的阵阵潮湿的感觉,我甚至出现了一种幻觉。 似乎我正在被埋在潮湿的土壤里,有水渗进来,我正在泥土里腐烂,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真砰砰跳动将要刺破经脉,从我的皮肤里破土而出、恣意生长。 直到我隐隐约约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女人柔媚的嬉闹声,以及我爸那熟悉的、带着点拖拉的脚步声。底下的感应灯一层接着一层点亮,我透过铁扶手透过来的光亮和渐渐清晰的言语声辨别着远近。 此时此刻我无法形容我的内心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并不是什么一方的出轨,而是两个人相约的背叛。果然,在这种事情上都有着出奇的默契,不愧是他们。 当感应灯亮起,一双纤细的脚踝踩着红色高跟鞋出现,旁边还有一双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皮鞋的时候,惨白的感应灯投在我麻木的脸上愣生生照出来太平间指引死亡的小灯泡的感觉。 “我打不开门。” 我抬头看着我爸。 那个女的过来捏了捏我的脸,“这就是厉琅啊,长的挺乖的。” 我站起身来看着我爸掏出钥匙跌跌撞撞地进门,嘱咐我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转头就搂着那个女的进了卧室。门落锁的那一刻,我感觉心脏一沉。 婚姻岂止是坟墓。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盯着阳台角落我那一摞旧书。我的脑子又开始没来由的头脑风暴起来,时而是我对宫锡说我喜欢你,时而是我爸捉奸我妈那天阴沉的表情,时而是一个未知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厉琅,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不是疯子,有病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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