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问诊 (第4/4页)
上官阙很少把头发全束上去。他年纪小骨子里有些傲的时候,因为家里的规矩,还没到二十岁,为不碍事,只梳起脸侧的头发在脑后扎一个半高马尾,剩下那些披垂下来。 可是来不及到二十岁,预备为他行冠礼的家人便都去世了。随后他回到残灯暗雨楼,便四处奔波,处理杂事,出入酒局。总要见各式各样的人。那些地方,那些人,衣冠太过齐楚讲究融不进去,他这张脸也打眼,行事不方便。 那年在后山练武,他跟韩临对练,前期总容易犯迷,韩临也不习惯他突然收手不动,刀停不住,不小心削掉过他低束在脑后的结扣。韩临立即丢了刀过去抬起他的脸,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伤口,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所幸那天头发先前就散了,他随手只束了不碍眼的少数,最终也只是自额心往左右两边各分了一股头发,长度刚到颧骨。 这几年头发长得慢,那两束头发长过下巴便再没了动静,正巧上官阙想着柔和这副形貌,便将那两束头发放了下来,旁的仍是按少时那样,前半头拿一银齿夹低夹在头上,剩下的仍是披垂。 只在见刘宜晴那天,他才对镜把头发全束上去,露出全貌。做了楼主,头上那银齿夹也只是换做了银镶玉的。 在韩临的身体里软下去后,上官阙翻身躺回韩临的身边,韩临大汗淋漓,但手指都没有力气动,更懒得下床去洗,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从前在临溪的事。 夜里韩临做梦,梦到当年在临溪的夏天。在他记忆里,临溪山上的热如附骨之蛆。站着不动都是热的,何况他们还要练刀,一天过去,每一个时辰都要脱下衣裳,去拧汗。 清晨上官阙推醒他,叫他一起去后山洗澡。韩临起来时一身都是黏的,随口抱怨了一句。 “等雨下来就好了。”上官阙牵住他的手拉他起来。 四月份二人终于到了锦城,抽空,上官阙特意去找了散花楼眠楼主,让她给韩临看寒冰蛊和狱里旧伤好得怎么样。 诊脉的时候,眠楼主号他右手时也愣了一下,把他衣袖往上捋,又抬脸多看了两眼韩临。 韩临托着下巴:“你们大夫对号右边手真有什么规矩吧?” 眠晓晓心里转了几圈,眼风又扫了一眼一侧站着的上官阙,换笑说:“总听挽明月提起你,怪不得他总说你的脸,真是好俊的一个少侠。右耳的银圈真是点睛,上头耳骨上那个最不错了。我一直想扎,就是怕疼。” 韩临捏捏耳垂,颇无奈地笑说:“我也是发酒疯才……” 团扇掩住眠晓晓抿笑的嘴巴,她微转眼,对站在一侧的上官阙道:“他没事,就是有点体虚,回去好好护着,别再受九死一生的伤就行。” 两人谢过,便一起离开了。 没过半个时辰,门外报信的人叩门,说上官阙拜见。 眠晓晓心里虽疑,可现下正闲,觉得见上官阙养养眼睛也好。 很多年以后眠晓晓都还记得那次问诊。 上官阙入内后径直坐到她对面来,脸色自然。 眠晓晓问:“上官楼主还有什么事?” “我想让我喜欢的人生一个我的孩子。” 看不出来嘛,不声不响都到这一步了,眠晓晓想。 她原本确实对这人有些意思,也佩服他的胆识手段。上个月,目睹了他的强硬手腕,色心顿时逃没了。这种心里显然有团火的人,还不如老实认清,还承认自己冷心冷性面目的挽明月呢。 眠晓晓清清嗓子,又说:“既然在这里了,我就不与你绕了,冒昧问一句,你们搞清楚了吗,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上官阙又笑了,笑得有点慎人:“他是个男人。” 眠晓晓吸了很长一口气。 她心眼活,这会儿反应过来了。 寂静在室内几乎无法教人喘气之时,她才说:“不好意思,我这里没那种药。” 上官阙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一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蛊也可以。” 眠晓晓快速地回答:“没那种用处的蛊虫。” 上官阙仍不放弃:“别的东西也可以,只要成功,什么代价都可以。” 眠晓晓决绝的说:“倒置阴阳的东西,这世上都没有。你少看些志怪话本。” 至此,上官阙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望,起身道:“叨扰了,在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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