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第2/2页)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何斯至用指腹抚摸墙身,道:“这是当年,姣儿的父亲写的。” 方叩想到那运尸出去的小洞,不知运送过多少大忠大奸之人?他只知道,决不能让老师那样出去,他得护着老师,不让他受半点伤害。 于是握住老师的手腕,掀起袖子,仔细查验了老师身上,所幸没有伤痕,看来还不曾用刑,心里就暂且安稳了下来,方叩又拿出梳子,给老师梳了头发,用青色的发带绑起来。 脚腕上,给镣铐磨红的地方细细缠上绸缎,这样,就不会破皮了。 做完这些,方叩的眼圈又红了,死死抱着老师,贴在耳边,许诺道:“老师,你放心,你的印章在我这里,不会丢的。” “那名单……你进得了宫么?” 方叩点点头,红着眼说:“我会想办法。” “嗯,”何斯至道:“我信你。” 方叩便把衣服里藏着的几个热乎乎的肉饼和一袋干粮拿出来,悄悄塞在稻草里,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狱卒便在外面敲了敲门环,道:“方大人,出来吧……来人了。” 方叩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老师,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抬手抹掉腮边的眼泪,抽噎了一下,辞别道:“我、我走了,你好好照看自己,不要因为饭不好吃,就不吃,你好好的……” 何斯至被他弄得也要流泪了,只能将忍着,一开口,自己声音也变了,莞尔道:“……你快走吧。” [br] 方叩从天牢里出来,茶不思饭不想,他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不能进宫面圣,奉德五日一朝,若等到朝会,还要再等四天,他现在一日也不敢耽搁,当即决定去青门外打探一番。 这一回,便见到尹嗣渊,穿着大红的官服,腰系玉带,携着一卷书,正要进去为翰林院诸生讲经明义。 一队骁龙卫过去,方叩急忙追上前拦住他,气喘吁吁道:“尹公!” 尹嗣渊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叩:“是你啊。”说罢,便要越过他,径直进去。 “慢、慢着,”方叩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挤出一丝微笑,僵硬地说:“咳,下官从升南回来,带了一些当地的龙凤茶饼,不知尹公可有品茶之雅意,也算是成全了下官的美芹之献……” 一番话下来,方叩头皮发麻,他哪里像这样曲迎讨好过别人,更不用说这个人是尹嗣渊了。 尹嗣渊道:“什么事?” 方叩一下子就被他拆穿了,立刻跪在地上求情道:“尹公,你和老师,怎么说也算是有始有终,你明白的,他一片丹心,绝不是这样的人,你让我进宫,洗清他的冤屈,你的大恩大德,思圜无以为报,今后若是……” “够了,”尹嗣渊挥了挥手,听见是这件事,沉默了许久,“我不是不信他,只是无能为力,你去找别人吧。” 方叩泪眼婆娑:“尹公,你难道真的忍心看到老师受苦,老师对你,曾经也是真心实意……” 软磨硬泡之下,或是想到了曾经的种种,尹嗣渊颇有些焦躁,不耐烦地说:“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已婚娶,他也无意于我,我们早就一拍两散了。” 方叩知道哀求也没有用,便缓缓站起来,擦掉眼泪,缓缓地说:“尹嗣渊,你使那些下作法子,给老师下药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些。” “你!” 说时迟,那时快,方叩余光扫过周围,见到此时没有卫兵巡视,便抡起一拳,猛挥上去,正中他的眼眶。 尹嗣渊也想不到他好好的,忽然之间便下此重手,毫无防备,一下子便被打倒在地上,尾椎裂开似的痛,方叩趁着没人,上去又补了几拳,把那尹嗣渊打得眼冒金星,瘫软在地上,攥紧他的后领子,拖着人往角落里走。 “你干什么!方叩!” “你这是殴打朝廷命官!你好自为之!” “来人呐!” “来……啊!” 又是一顿不讲章法的拳打脚踢,封住了他的呼救,尹嗣渊口鼻流血,眼眶青紫,头肿得有两个那么大,慢慢失去了知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方叩平时细皮嫩肉、文文弱弱的,这还是他头一回动手打人呢,打了这么久,拳头都红了,人也打累了,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揪起半死不活的尹嗣渊,扒下那一层狗皮,给自己套上。 又把尹嗣渊的里裤脱了,揉成一团,狠狠塞进他嘴里,用衣带绑紧手腕,临了,还不解气,补了两脚。 堂堂的尹大人,口角歪斜,腮帮子肿胀,光着腿抖动了两下,犹如一只抽搐的蛤蟆,这下子,正是白蛇娘娘斗法海——精打光。 随即,一个年轻的翰林院经筵讲官便站起来了,只见他身着三品朝服,丰神俊秀,正了正衣领,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了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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