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节 (第2/2页)
她愿意,他陪她。她不愿,他离开。 他们各自有各自要做的事情,他只是为她作陪。 可如今晨前梦醒,他听着她果断的脚步声,才发现,这场梦里不愿醒的从不是她,而是自己。 “柳惜娘……” 他忍不住轻唤。 然而洛婉清没有停步。 她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一步一步往外走远,他颤颤开口:“你心里有我吗?” 洛婉清脚步一顿,她背对着他,艰涩道:“有。” “那……”崔恒突然轻声问,“如果我愿意呢?” 洛婉清疑惑回头,就见崔恒慢慢睁开眼睛,仿佛是做了个极其重要的决定:“如果我真的想和你成亲呢?” 洛婉清愣在原地,谢恒不自觉绷紧周身肌肉,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 “卯时之前,听风楼上,昼夜交错,日月为媒。只要你来——” 谢恒说着,心慢慢沉静下来:“我告诉你我是谁。” 听着这话,洛婉清心跳一点一点加快。 谢恒平静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郑重:“以虚假与你相交是我之过,若你是因此忐忑不安,那我可以为你而留。你若心中有我,你来。你若还是放不下过去,我自会死心。如你所言,我要一份全心全意,你若不来,我自有前路,但至此之后,世上再无崔恒。” 她要他长命百岁,可唯有她能让他愿长命百岁。 她若愿来,他愿为她戴罪一生,苟活世间。 只是这些不必让她知晓,他要的感情,从来纯粹唯一。 不是恩情,不是亏欠,不是怜悯,更无杂质。 他给与她情,便只想要爱。 他的眼神太过沉稳笃定,一如他这个人。 静影沉璧,岳峙渊渟。 洛婉清愣愣看着这样的崔恒,不敢在此刻随意答话,对方也知她茫然,将手中雨伞朝她一掷而来。 洛婉清抬手接伞,便见青年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洛婉清疑惑抬眸,就见对方颇为较真纠正:“不是你纠缠我。从头到尾,都是我在强求你,所以不必向我道歉。我心悦你,”他在洛婉清惊讶的眼神慢慢笑起来,终于承认,“比你我想得更多。” 他对她的喜欢,比她所想,比他所愿,都要多。 洛婉清愣愣看着他,崔恒不由得笑出声,随即转身回头,往前离开。 我心悦你。 洛婉清看着他宛若发光的背影,这一夜近乎枯竭的心脏,仿佛是被温水浸泡盈满。 她莫名突生几分眼酸,握着他给的雨伞送他远行,熬了许久,终于只是朝他微微欠身道谢。 无论怎样的情谊,能遇到崔恒,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运。 等崔恒远走,她整理了片刻心绪,才转身持伞回院。 回到院中,房间内已经放好嫁衣,她走到衣衫前,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她低头嗅了嗅,血腥味之间夹杂了龙涎香,李归玉应当来过。 或许是在见她之前。 洛婉清思索着,自己在黑暗中握着刀坐到摇椅上,静静看着黑暗中的房梁。 方才那一刻,她差一点就跟着崔恒走了。 可她知道不能这样。 她不能每一次,都依靠着崔恒走出来。 这不是真正走出来,这只是崔恒强行拖着她往前,锁在她身上的锁链,她得自己斩。 只有她真正斩断,她才有资格去爱人。 否则不过是一生沉沦在李归玉设给她的沼泽,她自己挣扎就够了,何苦牵连他人? 摇椅摇摇晃晃,她审问己身。 她是谁,她从何而来,欲往何处而去。 她要什么,想做什么。 她闭上眼睛,听着房间内摇椅的嘎吱声。 一下,又一下。 她隐约间仿佛是回到梦里,岭南大雨,她听着夜雨打在窗外树叶上。 那时候她恨,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她只想将这世间最残忍的手段付诸于李归玉身上,不择手段,只求他的痛苦。 她每一日想的是他,每一日梦里是他。 李归玉是她刻在骨血的诅咒,她在十年里,忘却了徇私枉法判决她家人的郑平生,忘却了郑璧月,忘却了逼死她嫂嫂的人,忘却了打死他哥哥的人…… 可她独独记得李归玉。 那是恨吗? 那不是,那是被背叛后的爱的化形。 有多爱有多恨,所以才会所有人都能放下,却独独放不下他。 所以哪怕死后重来,毁容挫骨,不惜一切代价,她都要来找他,来杀他。 她清晰记得那种恨意蚀骨的痛苦,她一再告知自己要牢记。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是很难再想起那种感觉了。 她可以回忆过去,可以在仇恨面前等待,可以冷静探索真相,乃至于,她甚至开始能去想起李归玉的过去,想起他的好,评价他的是非。 享受长街灯火,目落满夜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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