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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李伯清。这瘪犊子不知道从哪逃荒过来的,带着一股子风干的骚腥味儿。全身上下只有牙是白的。满身的破布条子混着血,顾上头就顾不着腚的。 “你咋找来的?”卢凉哑着嗓子,费力的问了一句。 “我呀!从陆二阎王手下跑出来的呗。可尿性了!老子就是那大罗神仙,一溜烟儿就能升天呐!”李伯清碎嘴子似的叨逼叨着,听得卢凉心烦。 第39章 思凡 二十八了,陆家虽然张灯结彩的,但是从里到外的透着一股子死气。老太太穿着件干净的青色长褂子,坐在大爷床头,纳着鞋垫,白色的麻布,裹在上面,针脚细密,结实又服帖。 陆银山正在旁边的桌子上,拿着蒜缸子一下一下的攒着。青色的汁水淌出来,顺着光滑的蒜杆子,流进陶罐底下。 老太太拿针刮了刮头发,她有点看不清针,就凑到窗户那细细的穿,缝的仔细,每一针,每一下,都会确认,有没有扯紧。针线盒子摆在桌子上,压着大爷的书。那些他曾读的字句,已经很久没有人再去翻动了。 大爷换了新衣,玛瑙红的褂子,万字不到头的金线扎着边。他躺着,也没有表情,没有生气。 阳光洒进来,大片的光影透过窗户,落在他阴恻恻的脸颊上。死皮在脸上张开,青黑色的气息窜在皮肤下,大爷身上的小袄破了,被人脱下来,放在他的床头。 “哎。。。。”老太太静静的叹息,她这几日,总是会想起孩子们小的时候。大爷那时候圆滚滚的,带着帽子,白白的小脸永远那么干净,仰着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陆老二脏兮兮的跟在后面,大鼻涕甩的老长,磕磕绊绊的跑着,嘴里唔哩哇啦的喊着,脚下不停,勉强的跟着。 卢凉呢,总是自己一个人,也不愿意说话,孤零零的。 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卢凉那孩子,也没了。就剩一坛骨灰,放在祠堂里。 想来,是给那孩子上一炷香了。 老太太放下针线,轻轻的推门出去了。 陆银山砸的用力,细细的蒜泥粘在杵子上,青白抢了土黄的暗淡。 他大哥,最爱吃饺子的,蒜总是要砸的碎碎的才好。 “哥,你看,今年我打的蒜,细的都要捞不上来了。”他隔着帘子,在小桌上砸着。地上都是紫色白色的蒜皮子。 “你总说我。攒蒜像打仗,蒜缸都要打漏了。”陆银山笑着,自言自语的说。 外面隔着街的孩子放炮仗,炸的震天响,还有孩子们夸张的笑声。 “你小的时候,不也是最愿意放的嘛,总是和卢凉跑出老远,我都跟不上。” 陆银山的手,顿了一下。他拿着杵子在小蒜缸里搅了搅, “卢凉走了,从今以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啊。”他知道,大哥听不见,二爷是说给自己听的。 冬日里的风,刮出雪沫,扑在脸上,太阳还是暖融融的,连接着海棠树,光秃秃的树干子带着点摇曳,向阳而生。 陆二爷当当的敲着,站的笔直,直到手里的罐子只能发出黏兮兮的声音,才停了杵子。 床头熏着药,下炉子飘着难闻的苦味。 陆金山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醒了过来,很突然的,仿佛老天赐了一口气。 大爷低低的哼了一声。 陆银山正攒着蒜,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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